吃完飯, 金玉檀下意識的收拾桌子, 姚雪是個家務活上的懶鬼，有人收拾碗筷，她樂得清閑，孟烑有心幫忙，然而他雖然不是家務白癡但是也絕對沒好哪裏去, 看到金玉檀熟練的模樣，他只能心塞塞的避短——不伸手。

九天泡茶，金玉檀收拾碗筷，孟烑看的牙疼，心中開始發狠，回家除了學習做菜，家務活也要學, 一定要學。

程城和姚雪互看一樣, 嗯，今天這頓飯吃的真開心, 好吃加好看, 值回票價哦, 親！

姚雪喝了一口茶葉, 長出了一口氣：“九天, 你換茶葉啦？”這味道和上次喝的不一樣。

“嗯, 上次是靜心安神茶。”說著指了指手中茶杯：“驅寒益氣茶。”

姚雪眨眨眼：“這茶葉的名字我怎麽沒聽過？”

“茶葉都是九天自己做的。”金玉檀同九天到處走, 九天無事的時候就會搓茶，他見過九天搓茶。

“這個天氣喝驅寒益氣的茶正好。”孟烑對於這個茶很喜歡, 那種從內心泛出來喜歡很真實，他忍不住問：“九天，這是用什麽植物搓成的？我也想試試。”

九天搖搖頭：“你做不出。”沒說什麽原材料，只是一票否決。

孟烑有些失望。

“這茶，不能多喝。”九天又加了一句，至於為什麽不能多喝，九天自然不會給解釋。

孟烑點點頭，若有所思，看來這茶是有特別的功效，只能在特定的時候喝一些，真是可惜了這樣的好味道。

“你怎麽了？”正在同程城說話的姚雪突然提高聲音問了一句。

其餘三個人的目光立刻都放在程城身上。

程城的臉非常白，額頭上開始出現細碎的汗珠，聽聞姚雪的問話，程城勉強擡頭扯出一個笑容：“沒事，我回房。”說完之後，已經氣喘如牛，汗如雨下。

這哪是沒事的樣兒啊？姚雪連忙湊過去，這才發現就這麽短暫的時間之內，程城渾身上下的汗水已經把衣服濕透，臉上慘白如紙，雙手死死的抓著輪椅扶手，嘴裏不時發出一兩聲悶哼呻吟，可見是強自忍耐。

“回房？好。”姚雪一看不對，立刻站起身。

這時候程城已經忍耐不住，直接呻吟出聲，聲音低低的，依舊在壓抑自己，偏偏，這種低低的壓抑更讓人聽了心疼。

一個大踏步，姚雪走了過去，原本想推著輪椅讓他回房，結果走進了發現他嘴唇上已經出現點點血痕，嚇得姚雪趕緊蹲下身去掰他的嘴：“別咬嘴，小心咬到舌頭。”

其餘三個人也都湊了過來，此時程城痛得滿臉扭曲，雙眼圓睜狠狠的瞪著，裏面不滿血絲。

九天蹲下身發現程城雙手抓著輪椅，力道大的手背上面青筋凸起，手指甲死死的扣著扶手，過大的力度如果現在不掰開，他的手指甲一定會劈開，傷到自己。如此，九天立刻開始掰程城的的手指頭。

“我去拿毛巾。”孟烑連忙去找毛巾。

金玉檀接替姚雪掰著他的嘴：“你掰他另一邊的手，我怕我傷了他。”

姚雪和金玉檀換手，姚雪與九天堪稱專業人士，很會用力道，程城現在十指十分僵硬，如果不用巧勁兒，那麽很容易傷了程城。

“啊……啊……”程城到底忍不住張嘴叫了兩聲，他這一張嘴，金玉檀的手就是一松，他喊了兩聲之後，嘴再次緊閉。

金玉檀上手要掰他的嘴，發現他不會姚雪的方式，擔心程城真的咬到舌頭，一狠心，把自己的手指頭塞進程城的口中，咬手指頭總比要舌頭好。

程城這會兒疼的神志不清，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，咬東西只是疼痛到一定程度下意識的反應，這會兒咬起金玉檀的手指真是一點也不含糊，堪稱用了全身的力氣，痛得金玉檀叫了一聲。

孟烑這會兒拿著毛巾過來，看到金玉檀這個樣子，連忙配合金玉檀把手指拿出來，然後把毛巾塞進去，這兩個人都不是專家，程城下半身癱瘓，不代表腦袋和上半身不能動，他不停的搖頭和扭動上半身，讓兩個人一時間無從下手。

孟烑拖了外面的衣服，把襯衫袖子挽起，毛巾給金玉檀，他自己兩只手弄，金玉檀一只手的手指在他嘴裏，另外一只手拿著毛巾，找準機會毛巾還手指，兩個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累的通身是汗不說，最後金玉檀幹脆半趴在程城身上，這樣他的身體總算不能扭動的太厲害，如此才搞定，兩個人搞得十分狼狽。

相反，九天和姚雪要好很多，兩個人掰著程城的胳膊手，很是輕松自在。

嗯，女強男弱，真是一目了然的很。

金玉檀只顧著自己的手沒發現，孟烑好不容易搞定之後直了直腰身，結果一擡頭就看到輕松的兩個女孩子，這心裏的滋味兒，難明吶，自己好沒用的感覺。

“唔唔唔……”不能傷害自己，程城依舊痛的神志不清，嘴裏不停的呻吟出聲。

“推他回房，說不定他原本的衣服裏面有藥。”姚雪直接說。

“我去找藥。”孟烑直接說，先一步進入到客臥那邊。

金玉檀推著輪椅往客臥走，九天和姚雪配合著金玉檀把人送進客臥。

“他這樣在輪椅上不行，我們給他擡到床上。”輪椅上並不方面，而且有很多地方棱棱角角，一不留神，程城就會傷到自己。

“你們還要掰著他的胳膊，你們小心，我抱他上去。”金玉檀用手比了比，人不動能擡著，兩條胳膊胡亂揮舞如何擡著？

找好角度，金玉檀直接把程城摟抱起來，然後再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，九天和姚雪則是全程鎮壓程城，不讓他混亂扭動。

孟烑走進來：“他衣服那裏沒有藥，咦，在這裏。”孟烑一眼看到床頭櫃上有一個小瓶子。

“看看說明，怎麽吃。”姚雪有點兒急，程城這會兒躺在床上，可能更方面舒服，所以他蹦跶的更歡，她有些壓不住，不得已，一條腿擡上來，小腿彎曲，然後也壓在程城的手臂上。

“嗚嗚嗚……”程城此時仿佛剛從水裏面撈出來的一樣，渾身汗水弄的濕淋淋不說，證人也開始翻白眼，可見是真痛入骨髓。

“吃四粒。”孟烑一邊說一邊麻溜把裏面的藥到處來，面對塞著毛巾的程城有點兒傻眼，這要怎麽餵下去？

“你壓著他。”九天對金玉檀說。

金玉檀走過去替換九天，依照姚雪的辦法，一條腿兩只手一起鎮壓。

九天從孟烑手中拿過藥，右手捏著程城的下巴，手指輕輕一動，程城瞬間張開嘴，孟烑眼疾手快把毛巾拽了出來，九天左手把藥直接扔進程城的嘴裏，然後在他喉結上面那裏捏了一下，程城下意識的吞咽，把藥吞了進去。

孟烑把毛巾遞給九天，九天再次用毛巾塞住程城的嘴，一些列的動作前後沒超過一分鐘，十分幹脆利落。

九天走到姚雪這邊把姚雪替換下來，姚雪一屁股坐在地上：“唉呀媽呀，累死我了。”

孟烑去替換金玉檀：“我看你剛剛手指受了傷，去包紮一下吧。”

金玉檀點點頭，從客臥的抽屜中拿出小巧的急救包，然後毫不客氣的塞到姚雪手中：“來，幫幫忙。”

“你這是求人的態度？”姚雪一邊吐槽一邊拿出碘酒，先給金玉檀消毒。

“疼疼疼……”金玉檀疼的眼淚都要落下來了，不停的甩著手。

“活該，誰讓你直接把手指頭伸進去的？”姚雪沒有同情心，反而幸災樂禍道。

“難道讓他咬舌頭？”金玉檀反問。

姚雪哼了一聲：“嬌氣！”

金玉檀白了姚雪一眼。他怎麽嬌氣了？他哪裏嬌氣了？還有嬌氣這個詞能用在男人身上嗎？哼。

消毒，然後用繃帶稍微綁一下，姚雪的速度很快，她從警校畢業，磕磕碰碰免不了，除了這種小外傷不在話下。

大概藥物是專門針對這種情況的，因此不過十多分鐘，程城就慢慢停止了掙紮，原本布滿血絲瞪著的雙眼也恢覆到正常，更因為精神不濟，處於半閉的樣子。

九天慢慢松開手，程城也只是揪緊床單，卻再也不會傷害到自己。孟烑有樣學樣，他先把腿拿下，然後才放開兩只手。

姚雪和金玉檀看著，連同孟烑一起松了口氣，這就好，如此看的出來，這藥是起了作用。

嘰嘰喳喳，小鳥的鳴叫聲響起，幾個人就是一楞，連忙四下觀望，哪裏來的聲音？九天從輪椅的一個凹陷點拿出手機，原來是程城的手機鈴聲，上面有來電顯示，備註是菊姨。

“程城，你能接電話嗎？”姚雪輕聲問程城：“上面顯示的是菊姨。”

程城點點頭，接過九天遞過來的電話，接通：“菊姨？”嗓子帶著暗啞。

金玉檀站起身，孟烑看到他走向廚房，不知道他要做什麽，不過他還是跟著過去，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幫忙的。孟烑深深的發現，想在九天面前刷存在感，刷好感真是太難了，對方強大到完全不用依靠任何人。

“嗚嗚嗚，程先生……”電話那一頭未語先哭。

“菊姨，你先別哭，怎麽了？你說出來，我幫你想辦法。”即使自己痛得右手不停的揪緊被單，可程城的聲音依舊很平，語氣輕柔，只要沒看到他現在的樣子，只是聽聲音完全聽不出程城的狼狽。

“小英難、難產，大出血，血不夠了，病床、病床也沒有……”菊姨哭的上氣不接下氣，說的也是斷斷續續。

程城耐心的聽完菊姨的說辭，直接說：“菊姨，你先別哭，我會想辦法安排的，英姐姐不會有事的，你現在把英姐姐的名字，醫院的名字還有主治醫師的名字都告訴我。”

低沈的聲音，溫柔的語氣，很好的撫平了對面女人的惶惶不安，女人的哭聲漸漸低下去，抽噎著把自己女兒的名字主治醫師的名字還有醫院名字說給程城聽。

“好，菊姨，我立刻安排人，先掛斷電話，我安排好之後在給你回電話。”

“好好好……謝謝程先生……嗚嗚嗚……”對面又是一陣哭聲。

程城掛斷電話之後，深吸了一口氣，頭上的汗水滴滴答答，不過他沒擦，而是立刻開始打電話。

“翟院長，是這樣，我有一個姐姐曲鳳英，現在在貴醫院生產，主治醫師是婦科副主任劉義，我姐姐現在大出血，麻煩翟院長幫忙安排一下，病床如果不夠就進特護，一切費用計入我的名下。”

“好好，沒問題，我這邊立刻安排。”婦產科還算好安排，院長一口應承下。

再次掛斷電話，程城的手都開始發抖，用舌頭舔了舔幹幹的嘴唇，程城再次撥通菊姨的電話：“菊姨，事情我已經安排了，你那邊怎麽樣了？”

“說是沒有血。”菊姨的聲音裏帶著哭腔。

“別哭，醫院應該會安排互助獻血的，所以不會有事的。”

“嗯嗯。”婦人抽了抽鼻子，猛然說：“啊，過來人了。”

“嗯，放心吧。”

婦人的聲音沒有響起，換成了吵雜的聲音，程城哆嗦著手，一個沒拿住，手機從耳邊掉落，落在床上，整個人不停的喘著粗氣。

孟烑跟著金玉檀到廚房，就見金玉檀手腳麻利的到了一杯水然後放了一點鹽進去，瞬間恍然大悟，程城剛剛出了那麽多汗，這會兒好起來補充一點兒淡鹽水很有必要，孟烑在心中讚嘆，這人可真細心。

金玉檀看孟烑也跟了來，一挑眉毛，眼睛裏面是疑惑。

“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？”孟烑眼睛看向金玉檀綁著的手指。

雖然知道這人八成是情敵，然而事情一碼歸一碼，金玉檀還是說：“你弄一條濕毛巾，我手正好不方面。”

“好。”孟烑心中服氣，在照顧人這件事上，金玉檀明顯是熟練工。

兩個人一起回去的時候，正好看到程城的手機從手中滑落，兩個人的心都咯噔一下，金玉檀走過去直接問：“程城怎麽樣了？”

“剛剛有人求他辦事，他還幫了對方，如今太累。”姚雪解釋著，九天已經把手機拿過來，然後放到床頭櫃。

金玉檀端著淡鹽水過來問：“程城，現在怎麽樣？你喝點水吧，這是淡鹽水，補充一下鹽份體力。”

程城微微的點點頭。

金玉檀扶著程城起身，九天把枕頭放在程城的身後，然後金玉檀用小湯勺餵程城喝了一些淡鹽水，程城的臉色終於不再那麽慘白中帶著淡金，人似乎也有了一些力氣，孟烑把濡濕的毛巾給他：“你擦擦臉。”

程城接過來，用毛巾擦了擦臉，主要就是眼睛周圍還有嘴那裏。

好一會兒，程城才睜開眼睛，看著幾個人關心的眼神，眼睛一酸：“謝謝，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。”聲音很輕，吐字也比較慢，可見身體還是很虛弱。

瘦瘦的人，小小的臉，如今加上慘白，長長的眼睫毛忽閃忽閃的忽閃出一股讓人心憐的味道。

“你要不要睡一會兒？”姚雪下意識的輕聲問，面對宛如瓷娃娃似的人，她很擔心自己聲音太大嚇壞了對方。

“好。”程城點點頭，臉上扯出一個笑容。

更讓人心疼了。

金玉檀看著程城身上黏糊糊的衣服，還是說：“剛剛出了不少汗，還是先沖一沖吧？”

程城哪好意思繼續麻煩別人，搖搖頭，結果話還沒出口，金玉檀就已經把他抱起來再次放在輪椅上，樂呵呵的說：“別不好意思，那邊還一個苦力呢，不用白不用。”

孟烑也跟著一樂，連連點頭。

姚雪和九天則是回到客廳，姚雪毫不顧忌形象四肢大張癱在沙發上：“夠累的。”隨即又換了一個話題：“這個程城真可憐，也不知道他的腿是怎麽沒知覺的，不過他人真的很好，自己那麽難受還安慰電話裏的人。”

“嗯。”九天漫不經心應了一聲。

“電話裏面的人叫他程先生，他的備註是菊姨，我懷疑這個菊姨是照顧他的人，也就是請來的幫傭。”姚雪發揮自己的特長，三兩下就猜中事實：“唉，對於雇傭來的人都這麽耐心和善，他還真是個好人。”

九天點點頭。

姚雪也不覺得沒趣兒，反而興致勃勃的繼續分析：“今天照顧他的人都不在，菊姨的女兒在生產，這一點也算是證據。”

“嗯。”

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，主要是姚雪負責說，九天負責聽，很快內線聲響起，原來是來了快遞，自己明明沒有叫快遞，不得已，九天問了一句：“誰叫快遞了嗎？”

“我，剛剛在商場幫程城又定了一身衣服。”金玉檀立刻認領。

九天通知保安那邊，自己這邊確實定了快遞。

巧合的是，送快遞的還是那位大哥，姚雪去開門還同人家說笑兩句，把衣服送到側臥，姚雪摸了摸胃部，感覺有點兒餓：“九天，有沒有吃的，好餓。”

九天起身去廚房，別的沒做，做了一點兒細粥，然後涼拌菜，不單單是姚雪，九天自己也覺得有點兒餓。

孟烑是推著程城的輪椅出來，金玉檀跟在他們後面，程城的藥物有刺激精神的成份，他根本不困，原本同意休息，只是不想給大家添麻煩，現在重新洗澡之後，換了一身幹凈清爽的衣服，他整個人都恢覆了不少，自然不想自己一個人在房裏休息。

“怎麽樣了？還疼不疼？”姚雪看程城出來，連忙詢問。

“已經不疼了，謝謝你們。”

幾個一起擺擺手，都表示這沒什麽。

“啊，對了，剛剛我吃了幾粒藥？”

“四粒，我看的說明書，四粒是最低標準。”

“那我在吃兩粒。”程城沖著孟烑點點頭：“麻煩了。”

孟烑起身去給他拿藥，又倒了一些開水給程城。

“你的腿是怎麽弄的？”姚雪忍不住問，這不能行動的腿，唉。

“車禍，撞到了脊椎，傷到神經，所以下半身不能動。”

“那你現在還有痛覺，就是還有機會恢覆吧？”金玉檀對這方面不太懂，只是覺得有痛覺會更好一些？沒知覺那才是徹底完了吧？

程城搖搖頭，沒說話。

“你吃的這個藥，好像對精神方面有副作用，不能嘗吃。”姚雪是警察，對於一些常人不知道的事兒她知道的還挺多。

程城苦笑：“我知道，可是如果不吃，那種疼痛根本忍耐不下去，這是現在國際上副作用最少的藥物，我吃的時候也有註意，今天就是因為吃的少，沒想到突然發作起來。”結果給人家添了這麽大的麻煩，程城真是滿臉懊惱。

“給你打電話的是不是照顧你的阿姨？”姚雪的思維很跳脫，從一件事跳躍到另外一件事上。

“嗯，是的。”

“你可真是個好人，自己那麽難受了還想著幫對方。”姚雪毫不吝嗇的給程城發了一張好人卡。

程城靦腆一笑：“怎麽說呢，其實我覺得我更多的是幫助英姐姐，不，不確切的說是那個新生兒，嶄新的生命，讓人期待，來到這個世界上，迎接他的應該是歡樂才對。”大概十分喜歡孩子，程城說這句話的時候，眉眼柔和，只是清秀的五官這會兒卻讓人仿佛看到了極致的風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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